《后漢書·鮑永傳》原文及翻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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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文：
鮑永字君長，上黨屯留人也。父宣，哀帝時任司隸校尉，為王莽所殺。永少有志操，習歐陽《尚書》。初為郡功曹。莽以宣不附己，欲滅其子孫。都尉路平承望風旨，規(guī)欲害永。太守茍諫擁護，召以為吏，常置府中。永因數(shù)為諫陳興復漢室，剪滅篡逆之策。諫每戒永曰：“君長幾事不密，禍倚人門。”永感其言。及諫卒，自送喪歸扶風，路平遂收永弟升。太守趙興到，聞乃嘆曰：“我受漢茅土，不能立節(jié)，而鮑宣死之，豈可害其子也！”敕縣出升，復署永功曹。時，有矯稱侍中止傳舍者，興欲謁之。永疑其詐，諫不聽而出，興遂駕往，永乃拔佩刀截馬當匈①，乃止。后數(shù)日，莽詔書果下捕矯稱者，永由是知名。
更始②二年征，再遷尚書仆射，行大將軍事。永至河東，因擊青犢，大破之，更始封為中陽侯。永雖為將率，而車服敝素，為道路所識。
時赤眉害更始，三輔道絕。光武即位，遣諫議大夫儲大伯，持節(jié)征永詣行在所。永疑不從，乃收系大伯，遣使馳至長安。既知更始已亡，乃發(fā)喪，出大伯等，封上將軍列侯印綬，悉罷兵，但幅巾與諸將及同心客百余人詣河內(nèi)。帝見永，問曰：“卿眾所在？”永離席叩頭曰：“臣事更始，不能令全，誠慚以其眾幸富貴，故悉罷之。”時攻懷未拔，帝謂永曰：“我攻懷三日而兵不下，關(guān)東畏服卿，可且將故人自往城下譬之。”即拜永諫議大夫。至懷，乃說更始河內(nèi)太守，于是開城而降。
時董憲裨將屯兵于魯，侵害百姓，乃拜永為魯郡太守。永到，擊討，大破之，降者數(shù)千人。帝嘉其略，封為關(guān)內(nèi)侯，遷楊州牧。會遭母憂，去官，悉以財產(chǎn)與孤弟子。建武十一年，征為司隸校尉。帝叔父趙王良尊戚貴重，永以事劾良大不敬，由是朝廷肅然，莫不戒慎。乃辟扶風鮑恢為都官從事，恢亦抗直不避強御。帝常曰：“貴戚且宜斂手，以避二鮑。”其見憚如此。
永行縣到霸陵，路經(jīng)更始墓，引車入陌，從事諫止之。永曰：“親北面事人，寧有過墓不拜！雖以獲罪，司隸所不避也。”遂下拜，哭盡哀而去。西至扶風，椎牛上茍諫冢。帝聞之，意不平，問公卿曰：“奉使如此何如？”太中大夫張湛對曰：“仁者行之宗，忠者義之主也。仁不遺舊，忠不忘君，行之高者也。”帝意乃釋。(節(jié)選自《后漢書·卷二十九》，有刪改)
注：①當匈：束在馬胸前的皮帶。②更始：漢更始帝劉玄。
譯文：
鮑永字君長，是上黨屯留人。他的父親鮑宣，在哀帝時候擔任司隸校尉，為王莽所殺。鮑永年少時就有志向與節(jié)操，學習歐陽生的《尚書》。起初擔任郡功曹。王莽因為鮑宣不阿附自己，就想滅掉他的子孫。都尉路平揣摩迎合王莽的心意，打算要殺害鮑永。太守茍諫保護鮑永，把他召來擔任自己手下的官吏，經(jīng)常安排他在自己的府中。鮑永于是就屢次向茍諫陳說興復漢室，除去篡權(quán)叛逆的策略。茍諫常勸誡鮑永說：“你謀劃機密事卻做得不夠隱秘，當心禍患累及家人。”鮑永為他的話所打動。等到茍諫死去，鮑永親自護送他的遺體回到扶風，路平就趁這個機會關(guān)押了鮑永的弟弟鮑升。太守趙興到任，聽說這事嘆息說：“我接受漢朝廷的冊封，卻不能成就名節(jié)，現(xiàn)在鮑宣為名節(jié)而死了，我怎么能害他的兒子啊！”于是就命令縣令釋放鮑升，又恢復了鮑永的功曹一職。當時，有假冒宮中侍中身份的人住在傳舍中，趙興想要去拜謁。鮑永懷疑其中有詐，勸說趙興，趙興不聽從仍執(zhí)意出府，當他駕車前往時，鮑永拔出佩刀割斷了馬胸前的皮帶，趙興才沒有去成。幾天后，王莽的詔書果然下達，要求追捕假冒身份的人，鮑永因此而知名。
更始帝(劉玄)二年，鮑永被朝廷征召，連續(xù)兩次升遷擔任尚書仆射，并履行大將軍職務。他到了河東，攻打青犢，大破敵軍，朝廷封他為中陽侯。鮑永雖身為將帥，然而他乘的車輛所穿的衣服陳舊而儉樸，憑這一特點，而為路上的行人所辨識。
這時赤眉軍殺害了更始帝，京城附近的道路被阻斷。光武帝(劉秀)即位，派遣諫議大夫儲大伯拿著符節(jié)征召鮑永到光武所在的地方去。鮑永有所懷疑而沒有聽從，并扣押了儲大伯，派遣使者騎快馬趕到長安去打探情況。這才知道更始帝已死，鮑永就為更始發(fā)喪，釋放了儲大伯等人，封存好上將軍列侯的印綬，全都遣散了士兵，只用幅巾束發(fā)(幅巾謂不著冠，只用幅巾束首)和諸將以及自己的心腹百余人到河內(nèi)去。光武帝見到鮑永，問他：“你的士兵在哪里？”鮑永離開坐席叩頭說：“臣侍奉更始帝，卻不能保全他，我確實為率領(lǐng)他的士兵來求得富貴而慚愧，所以全都解散了他們。”當時漢軍攻打懷而未能攻下，光武帝對鮑永說：“我攻打懷三天都沒能攻下，關(guān)東的人都敬畏佩服你，你可以暫且?guī)愕娜擞H自去城下勸說他們。”于是就授予鮑永諫議大夫之職。到了懷，鮑永就勸說更始帝封的`河內(nèi)太守，于是河內(nèi)太守就打開城門而降。
當時，董憲的副將屯兵于魯，危害百姓，朝廷就授鮑永為魯郡太守。鮑永到了以后，攻打敵軍，大敗他們，投降的就達數(shù)千人。皇帝表彰他的功勞，封他為關(guān)內(nèi)侯，調(diào)任楊州牧。正趕上他的母親去世，鮑永辭去官職，把財產(chǎn)全都分給那些貧苦孤弱的弟子。建武十一年，被朝廷征召擔任司隸校尉。皇帝的叔父趙王劉良是尊崇的皇戚，位貴而權(quán)重，鮑永因事而彈劾他大不敬之罪，因此朝廷上下一片肅然，官員們沒有不小心謹慎的。此時朝廷征召扶風的鮑恢擔任都官從事，鮑恢也剛正直耿而不懼強權(quán)有勢力的人。皇帝常說：“皇室的內(nèi)外親族應收斂一下自己的行為了，這樣才能免受二鮑的懲處。”他們兩人就是這樣地被人懼怕。
鮑永巡視郡縣來到霸陵，路上經(jīng)過更始帝的陵墓，便要引車進入墓地，隨從的官員都勸說阻止他。鮑永說：“我曾親身面向北而侍奉他，哪里有經(jīng)過他的陵墓卻不拜祭的道理！即使因此獲罪，我也不會逃避主管部門的懲處的。”于是就下車拜祭，大哭一場，極盡哀痛而離去。向西到達扶風，就殺牛作祭品拜祭茍諫墳墓。皇帝聽說這事以后，心中不滿，問公卿說：“奉使命出巡卻做這樣的事，該怎么處置呢？”太中大夫張湛回答說：“仁義是道行的根本，忠誠是道義的主旨。仁義而不忘死去的老朋友，忠誠而不忘故去的君主，這是德行高尚的人啊。”皇帝才心中釋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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