記憶如風散文

　　一些被塵封在日記里的故事

　　在泛黃的紙頁里凝結成詩

　　從那些平平仄仄的句子里

　　我反復去觸摸心底深處的記憶

　　那些用淚水澆灌出的花朵

　　在火紅的夕陽下肆意綻放

　　那年，我五歲。

　　五歲的孩子，記憶大多都已經抹去，只記得妹妹在那一年出生，小小的我，守在暖暖的被窩里，看著妹妹粉嘟嘟的小臉笑啊笑。從此，我成了一個專業的小保姆。

　　我不再是媽媽關注的焦點，我用稚嫩的肩膀背著妹妹，玩遍了村子的角角落落，小臉上滿是自豪和驕傲。有時不小心把妹妹的頭磕一個大包，也會招來媽媽一頓嚴厲的責備。妹妹用肉乎乎的小手抹去我委屈的眼淚，一轉身，我還是那個風風火火沒心沒肺的倔丫頭。

　　長大后聽說，我從小就是一個愛哭的丫頭，我卻把頭搖得像撥浪鼓。我固執地把記憶里傷心的片段剪去，只留下燦爛的笑容，像一朵小雛菊，開在春天里。

　　那年，我八歲。

　　為了能像哥哥一樣背起書包去上學，整整一個夏天，我在小溪邊樹林里來來回回地跑，撿來的柴禾在墻根里推成了一座小山。

　　媽媽的堅持被爸爸同意我去上學的決定打破，我手心里攥著被汗水浸透了的兩元錢，獨自去學校報名。我用顫抖的手在紙上歪歪扭扭地寫下自己的名字和一串阿拉伯數字，老校長厚厚的眼鏡片下的目光慈祥而溫和，他用世上最熱情的話語向我宣布：從今天起，你就是一名小學生了。我笑著，跑到沒人的地方偷偷擦去眼角喜悅的淚花。

　　我背上媽媽縫制的花書包，沿著那條彎彎曲曲的小路唱著歌兒上學去，扎著羊角辮的小丫頭，像一條自由自在的魚兒，遨游在知識的海洋里。

　　那年，我十三歲。

　　那個春天，像冬天一樣寒冷，花草依然遍地，我卻總是低著頭走路，小小的心，碎成了一瓣一瓣。

　　七十歲的奶奶，走完了她艱辛而又無奈的一生。年少的我，第一次懂得了生離死別。

　　當奶奶那雙含著淚水的眼睛永遠地合上，再也聽不到我一聲聲呼喚的時候；當奶奶被人七手八腳抬進一口薄木棺材里，用錘子重重地砸嚴棺蓋的時候；當奶奶隨著棺木被放進一個深深的大坑，最終成為一座冰冷的土丘的時候，我哭啞了嗓子，卻再也看不到奶奶那張慈祥的笑臉。

　　窗臺上的一個玻璃瓶里，放滿了風干的小馬駒，那是奶奶給孫子們留下的唯一念想。多年以后還能想起，奶奶坐在溝渠邊，手里拿幾根柔軟的馬蓮葉片，上下翻飛，一只只綠瑩瑩的小馬駒，伴我們走過整個童年。

　　如果奶奶的離去讓我懂得了生命的無常和寶貴，在十幾年后，爸爸、媽媽、哥哥，一個個親人的相繼去世，更讓我對生命充滿了敬畏和無奈。失去親人的痛像一把利刃一次次扎進心口，深深的傷口結成碗大的疤，尚未痊愈，就再一次被撕開，流著鮮紅的血，刺目而痛心。我終于明白，這世上最大的傷痛不是失去希望，而是失去最愛的親人；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時間，不是路程，而是天上人間，陰陽兩隔，那是一道永遠也無法跨越的鴻溝。

　　那年，我十六歲。

　　鶴望蘭只是一種寄托，青春像一朵初綻的花蕾，羞澀懵懂。

　　每一個女孩都會經歷一次刻骨銘心的初戀，不管有沒有過程，有沒有結局，至少，它裝點過我們青澀的`年華。

　　喜歡上他，沒有什么特別的理由，只是喜歡他簡單陽光的笑容。

　　從小學時，我們就是同學，也經常是同桌。小學四五年級時的班主任很特別，總是按成績排座位，他是班長，我是學習委員，在兩年的時間里，我們一直是左鄰右舍。他教我數學題，我給他改作文，快樂的時光在愉快的學習中飛快地過去，也在兩顆純潔的心上架起一座友誼的橋梁。

　　如果說小學時還只是單純的友誼，到了初中，隨著年齡的增長，思維的變化，一些微妙的情感也開始慢慢滋長。或許真的分不清是友情還是愛情，更確切地說，只是一段不曾表白過的是暗戀。

　　初中后，我們不在一個班級，也就不能常常見面。在每天課間的十分鐘，我卻忍不住總是在人群中搜尋著他的身影，看他跑，看他笑，哪怕只是看到他一個遠去的背影，也會癡癡地站立很久。

　　有些人，注定只是生命中的過客，有幸遇見，如一樹花開，卻依然架不住離別的鐘聲。一張鶴望蘭的明信片，是他給我的最后禮物，多年后再看那稚嫩的字跡，心中還有一絲留戀和感傷。

　　誰的青春不迷茫，誰的花季沒有淚，當我最后一次背著書包走出校門的那一刻，我知道美麗的夢想已經破碎。我沒有選擇的權利，只能用瘦弱的肩膀去扛起生活的責任，為父母，為家庭。十六歲，人生的分水嶺，憧憬和未來被關進一個陰暗的角落里，那顆剛剛發芽的種子慢慢枯萎，終究不能開出一朵屬于自己的花來。

　　許多年后的今天，當我一次又一次打開記憶的閘門，把塵封的往事打磨成一個個傷感的文字，我的心還會痛，我的淚還在流。

　　歲月承載著我們，在經歷了無數的風雨滄桑之后，還是循著簡單的生活軌跡按部就班地前行。沒有人會永遠陪著我們，那些經歷過的人和事，傷和痛，縱然已經被打上回憶的烙印，在感懷傷逝之后，還是要一一封存。在某一個被夕陽拉長的黃昏，或者因落雨而失眠的深夜，某些念想會突然像潮水一樣襲來，我含淚采下那一朵朵潔白的浪花，串綴成一簾幽夢，掛在流年的窗口，裝點著蒼白的夢境。

　　記憶如風，在我們身后漸飄漸遠，只剩下被歡樂和淚水沖洗過的底片，把我們熾熱的情懷珍藏，驀然回首的剎那，感動也感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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