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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瓶庵小傳》原文及翻譯
吳門楓江之市，有君子焉，人皆稱曰瓶庵。或曰守口如瓶，取謹(jǐn)言之義。或曰瓶窄口而廣腹，善容物者也。
瓶庵幼失怙廢學(xué)，長自力于學(xué)，好文墨士，于賢人隱君子尤尊敬之。朋友之窮老無所歸者，曰：“于我乎養(yǎng)生送死。”于是士君子皆賢瓶庵。人有急難之日，好行其德。嘗僦小舟，問舟子曰：“幾何錢?”曰數(shù)若干，瓶庵曰：“米貴甚，如是，汝安得自活?”乃增其值。故負(fù)販人亦曰瓶庵盛德長者。吳門高士徐枋，難衣食，瓶庵嘗饋遺之，枋不辭。
瓶庵年六十，家人將觴客，瓶庵曰：“吾將歸故鄉(xiāng)，以是費為祖宗祠墓費。吾六十，善病，不于此時一拜先隴①，更何待耶?”于是去，倡建始祖祠，修五世以上墓，拜故舊之隴而酹之，不令其子孫知。事竣，力疾游黃山而后返。里有事，嘗就瓶庵平曲直，白徒②悍卒皆服之。或曰：“瓶庵之父，往僑維揚，會逆閹魏忠賢用事，有假其威虐人者，君以布衣叩閽③。抗疏，既危而免。”瓶庵殊多父風(fēng)也，父嘗刲股以療親痛，瓶庵父病亦刲股。瓶庵之妹死，有遺子女，并婚嫁之如己出，其孝友如此。于是遠(yuǎn)近士至吳門者，皆欲爭識瓶庵矣。
識瓶庵者曰，瓶庵姓吳，名傳鼎，禹存其字也，或曰雨岑，蓋徽之休寧人云。瓶庵父，字紹素。
[注]①先隴：祖先隴地，祖墓。②白徒：本指無軍籍臨時征集的壯丁。此處指散漫無管束的人。③叩閽(hūn)：向朝廷進(jìn)言。
譯文：
蘇州楓江市集中，住著一位有道德的人，人們都稱呼他“瓶庵”。有人說，這稱呼是指守口如瓶，取說話謹(jǐn)慎的意義。有人說，瓶子口窄而腹大，很能裝東西（比喻做人有度量）。
瓶庵小時候父親去世，失了學(xué)，長大后靠自己奮力學(xué)習(xí)。他喜歡讀書寫文章的人，對有道德的人、隱士特別尊敬。對朋友中貧窮年老沒有生活依靠的人，他就說：“到我這里來養(yǎng)老送終吧。”所以，講德行的讀書人都稱贊瓶庵。別人遇到急迫患難的事，他總是喜歡幫助人家。瓶庵曾經(jīng)雇下一只小船，他問船夫：“船錢多少？”對方回答說多少多少錢。瓶庵聽了說：“米價很貴，像這一點錢，你怎能養(yǎng)活自家？”就增加了船錢。所以，背負(fù)肩挑做買賣的小販也說瓶庵是道德高尚的長者。蘇州亮節(jié)高風(fēng)之士徐枋，生活困難。瓶庵曾贈送周濟(jì)他，徐枋也不拒絕。
瓶庵六十歲那年，家里人要請客擺酒為他作壽。瓶庵說：“我將回故鄉(xiāng)去，拿這筆錢做修整祖宗祠堂墳?zāi)沟馁M用吧。我六十歲了，常患病，不趁這個機(jī)會去拜一拜先人的墓田，更待何時呢？”於是離開蘇州，回鄉(xiāng)倡議修建了始祖的祠堂，修整了五世以上先輩的墳?zāi)梗萃艘压视H友的墓田并灑酒祭奠，但不讓自己的子孫們知道。辦完事，他帶病勉力游覽了黃山，然后返回家中。鄰居間發(fā)生了糾紛，常到瓶庵那里請他評判事非，連服役的百姓、不講道理的士兵都聽他的話。有人說：“瓶庵的父親到揚州寄居時，正趕上反逆的閹黨頭子魏忠賢把持朝政，有人借他的權(quán)勢威逼欺壓別人。先生以平民身份給朝廷直言上書，一度處境很危險，后來總算平安無事。”瓶庵很有父親的風(fēng)格。他的父親曾割下大腿肉為父治病。瓶庵的妹妹去世后，留下了子女，瓶庵為他們操辦了婚嫁之事，就像對待親生子女一樣。他孝敬長輩、友愛同輩，就是這樣，所以無論遠(yuǎn)近的人士來到蘇州，都爭先恐后地結(jié)識瓶庵。
認(rèn)識瓶庵的人說，瓶庵姓吳，名傳鼎，禹存是他的表字，也有人說他的表字是雨岑。他大概是安徽休寧縣人。瓶庵的父親，表字紹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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