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愛玲《散戲》練習(xí)及答案

　　【張愛玲《散戲》原文】

　　①閉幕后的舞臺突然小了一圈。在暗黃的燈光里，只有一面可以看看的桌椅櫥柜顯得異常簡陋。演員都忙著卸妝去了，南宮姬手扶著紙糊的門，單只地在臺上逗留了一會。

　　②剛才她真不錯，她自己有數(shù)。門開著，射進(jìn)落日的紅光。她伸手在太陽里，細(xì)瘦的小紅手，手指頭燃燒起來像迷離的火苗。在那一剎那她是女先知，指出了路。她身上的長衣是謹(jǐn)嚴(yán)的灰色，可是大襟上有個紐扣沒扣上，翻過來，露出大紅里子，里面看不見的地方也像在那里火騰騰燒著，說：“我們這就出去——立刻!”

　　③此外還說了許多別的，說的是些什么，全然沒有關(guān)系。普通在一出戲里，男女二人歷盡千辛萬苦，終于會面了的時候，劇作者想讓他們講兩句適當(dāng)?shù)脑挘�總感到非常困難，結(jié)果還是說到一只小白船，扯上了帆，漂到天邊的美麗的島上去，再不就說起受傷的金絲雀，較聰明的還可以說：“看哪!月亮出來了。”于是兩人便靜靜地看月亮，讓伴奏的音樂來說明一切：南宮姬的好處就在這里——她能夠說上許多毫無意義的話而等于沒開口。她的聲音里有一種奇異的沉寂;她的手勢里有一種從容的禮節(jié)。因之，不論她演的是什么戲，都成了古裝戲。

　　④出了戲院，夜深的街上，人還未散盡。她雇到一輛黃包車，討價四十元，她翻翻皮夾子，從家里出來得太匆忙，娘姨攔住她要錢，臺燈的撲落壞了，得換一只。因此皮夾里只剩下了三十元。她便還價，給他三十。

　　⑤她真是個天才藝人，而且，雖說年紀(jì)大了幾歲，在臺上還是可以看看的。娘姨知道家里的太太是怎樣的一個人么?娘姨只知道她家比一般人家要亂一點(diǎn)，時常有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來，坐著不走，吃零嘴，作踐房間，瘋到深更半夜。主人主母的隨便與不懂事，大約算是學(xué)生派。其他也沒有什么與人不同之處。

　　⑥有時候南宮姬也覺得娘姨所看到的就是她的私生活的全部。其他也沒有什么了。

　　黃包車一路拉過去，長街上的天像無底的深溝，陰陽交界的一條溝，隔開了家和戲院。頭上高高掛著路燈，深口的鐵罩子，燈罩里照得一片雪白，三節(jié)白的，白得耀眼。黃包車上的人無聲地滑過去，頭上有路燈，一盞接一盞，無底的陰溝里浮起了陰間的月亮，一個又一個。

　　⑦是怎么一來變得什么都沒有了呢?南宮姬和她丈夫是戀愛結(jié)婚的，而且——是怎樣的戀愛呀!兩人都是獻(xiàn)身劇運(yùn)的熱情的青年，為了愛，也自殺過，也恐嚇過，說要走到遼遠(yuǎn)的，遼遠(yuǎn)的地方，一輩子不回來了，是怎樣的炮烙似的話呀!是怎樣的傷人的小動作，辛酸的，永恒的手勢!至今還沒有一個劇作者寫過這樣好的戲。報紙上也紛紛議論他們的事，那是助威的鑼鼓，中國的戲劇的傳統(tǒng)里，鑼鼓向來是打得太響，往往淹沒了主角的大段唱詞，但到底不失為熱鬧。

　　⑧現(xiàn)在結(jié)了婚上十年了，兒女都不小了，大家似乎忘了從前有過這樣的事，尤其是她丈夫。偶爾提醒他一下，自己也覺得難為情，仿佛近于無賴。總之，她在臺下是沒有戲給人看了。

　　⑨黃包車夫說：“海格路到了。”南宮姻道：“講好的，靜安寺路海格路。”車夫道：“呵，靜安寺路海格路!靜安寺路海格路!加兩鈿罷! ”南宮姬不耐煩，叫他停下來，把錢給了他，就自己走回家去。

　　⑩街上的店鋪全都黑沉沉的，唯有一家新開的木器店，雖然拉上了鐵柵欄，櫥窗里還是燈火輝煌，兩個伙計立在一張鏡面油漆大床的兩邊，拉開了鵝黃錦緞繡花床罩，整頓里面的兩只并排的枕頭。難得讓人看見的一專門擺樣的一張床，原來也有鋪床疊被的時候。

　　⑪南宮姬在玻璃窗外立了一會，然后繼續(xù)往前走，很有點(diǎn)掉眼淚的意思，可是已經(jīng)到家了。

　　一九四四年九月(有刪改)

　　【練習(xí)】

　　17.下列對小說有關(guān)內(nèi)容的分析和概括，最恰當(dāng)?shù)膬身検?4分)

　　A.已經(jīng)散戲，在演員們卸妝的時候，南宮姬悄悄地走上舞臺，逗留了一會，圓一圓自己演戲的夢，她做的動作有：手扶紙糊的門，又伸手在太陽里。

　　B.在舞臺上，南宮姬進(jìn)入了角色的表演狀態(tài)，情不自禁地說出了“我們這就出去——立刻”等許多臺詞，之后她才走出戲院，走到街上。

　　C.也許南宮姬已過了自己輝煌的舞臺歲月，但她仍是個天才藝人，舞臺形象還是有光彩的，她的聲音和手勢都有其特點(diǎn)。

　　D.南宮姬的愛情曾經(jīng)鬧得沸沸揚(yáng)揚(yáng)，而如今卻生活得平平淡淡，有時候回憶起過去，提醒丈夫一下當(dāng)初的情形，自己也覺得難為情。

　　E.在黃包車夫眼里南宮姬就是一個普通的客人，能宰一下就宰一下，于是就讓她在未到目的地的時候下了車，這也從側(cè)面說明她已經(jīng)沒有了當(dāng)初的名氣。

　　18.小說的第二段反復(fù)寫到“火”(“火苗”“火騰騰燒著”)，有什么作用?(3分)

　　19.南宮姬是怎樣一個人物?請簡要分析。(6分)

　　20.小說最后寫南宮姬“很有點(diǎn)掉眼淚的意思”，根據(jù)你對小說的理解，請分析她為什么會這樣。(5分)

　　【參考答案】

　　17.CD(4分)(答C給2分，答D給2分，答B(yǎng)給1分：答A、E不給分)

　　18.(3分)①“手指頭燃燒起來像迷離的火苗’’一方面表現(xiàn)了此時此刻夕陽的光芒，另一方面增加神秘感，表現(xiàn)出“在那一剎那她是女先知”。②“在那里火騰騰燒著”一方面表現(xiàn)出長衣的大紅里子的紅，一方面象征她內(nèi)心對戲劇的執(zhí)著和熱情。③這兩處寫燃燒的火，對表現(xiàn)人物性格起著強(qiáng)化或暗示的作用。主人公留戀舞臺，熱愛表演，內(nèi)心如火。(每點(diǎn)1分)

　　19.(6分)①南宮姬是一個年長色衰的女演員。“年紀(jì)大了幾歲，在臺上還是可以看看的”。②她熱愛表演留戀舞臺。表演結(jié)束時還獨(dú)自在舞臺上逗留。③在表演上有天賦，但也有程式化的弊病。“她真是個天才藝人”，“不論她演的是什么戲，都成了古裝戲’’。④她喜歡與志同道合的人一起交流。從娘姨的眼中看是“時常有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來，坐著不走，吃零嘴，作踐房間，瘋到深更半夜”。⑤她曾經(jīng)是比較引人注意的一個人物。“報紙上也紛紛議論他們的事”：(每點(diǎn)2分，答出3條即可。)

　　20.(5分)①南宮姬在玻璃窗外看到兩個伙計在整頓床上的兩只并排的枕頭，發(fā)現(xiàn)專門擺樣的床也有鋪床疊被的時候，想到己的愛情的熱度漸漸不再，心里很不舒服。②曾經(jīng)是引入注目的人物，(“報紙上也紛紛議論他們的事，那是助威的鑼鼓”)現(xiàn)在卻罕有人識，(“總之，她在臺下是沒有戲給人看了”)南宮;畫的內(nèi)心落差極大。③小說中說“長街上的天像無底的深溝，陰陽交界的一條溝，隔開了家和戲院”，舞臺上與現(xiàn)實中的大不一樣也是讓她感慨不己的。④她是個天才藝人，但現(xiàn)在只能是“在臺上還是可以看看的”，人生仿佛也到了“散戲萬的地步，這不免讓人傷感;且英雄失路，美人遲暮本來就是讓人唏噓哀傷的事，她現(xiàn)在畢竟“年紀(jì)人了幾歲”)(答對一點(diǎn)2分，二點(diǎn)3分，三點(diǎn)4分，四點(diǎn)5分)

　　【譯文】

　　優(yōu)孟原是楚國的老歌舞藝人。他身高八尺，富有辯才，時常用說笑方式勸誡楚王。楚莊王時，他有一匹喜愛的馬，給它穿上華美的繡花衣服，養(yǎng)在富麗堂皇的屋子里，睡在沒有帳幔的床上，用蜜餞的棗干來喂它。馬因為得肥胖病而死了，莊王派群臣給馬辦喪事，要用棺槨盛殮，依照大夫那樣的禮儀來葬埋死馬。左右近臣爭論此事，認(rèn)為不可以這樣做。莊王下令說：“有誰再敢以葬馬的事來進(jìn)諫，就處以死刑。”優(yōu)孟聽到此事，走進(jìn)殿門，仰天大哭。莊王吃驚地問他哭的原因。優(yōu)孟說：“馬是大王所喜愛的，就憑楚國這樣強(qiáng)大的國家，有什么事情辦不到，卻用大夫的禮儀來埋葬它，太薄待了，請用人君的禮儀來埋葬它。”莊王問：“那怎么辦?”優(yōu)孟回答說：“我請求用雕刻花紋的美玉做棺材，用細(xì)致的梓木做套材，用楩、楓、豫、樟等名貴木材做護(hù)棺的木塊，派士兵給它挖掘墓穴，讓老人兒童背土筑墳，齊國、趙國的使臣在前面陪祭，韓國、魏國的使臣在后面護(hù)衛(wèi)，建立祠廟，用牛羊豬祭祀，封給萬戶大邑來供奉。諸侯聽到這件事，就都知道大王輕視人而看重馬了。”莊王說：“我的過錯竟到這種地步嗎?該怎么辦呢?”優(yōu)孟說：“請大王準(zhǔn)許按埋葬畜牲的辦法來葬埋它：在地上堆個土灶當(dāng)做套材，用大銅鍋當(dāng)做棺材，用姜棗來調(diào)味，用香料來解腥，用稻米作祭品，用火作衣服，把它安葬在人的肚腸中。”于是莊王派人把馬交給了主管宮中膳食的太官，不讓天下人長久傳揚(yáng)此事。

　　楚國宰相孫叔敖知道優(yōu)孟是位賢人，待他很好。孫叔敖患病臨終前，叮囑他的兒子說：“我死后，你一定很貧困。那時，你就去拜見優(yōu)孟，說‘我是孫叔敖的兒子。’”過了幾年，孫叔敖的兒子果然十分貧困，靠賣柴為生。一次路上遇到優(yōu)孟，就對優(yōu)孟說：“我是孫叔敖的兒子。父親臨終前，囑咐我貧困時就去拜見優(yōu)孟。”優(yōu)孟說：“你不要到遠(yuǎn)處去。”于是，他就立即縫制了孫叔敖的衣服帽子穿戴起來，模仿孫叔敖的言談舉止，音容笑貌。過了一年多，模仿得活像孫叔敖，連楚莊王左右近臣都分辨不出來。楚莊王設(shè)置酒宴，優(yōu)孟上前為莊王敬酒祝福。莊王大吃一驚，以為孫叔敖又復(fù)活了，想要讓他做楚相。優(yōu)孟說：“請允許我回去和妻子商量此事，三日后再來就任楚相。”莊王答應(yīng)了他。三日后，優(yōu)孟又來見莊王。莊王問：“你妻子怎么說的?”優(yōu)孟說：“妻子說千萬別做楚相，楚相不值得做。像孫叔敖那樣地做楚相，忠正廉潔地治理楚國，楚王才得以稱霸。如今死了，他的兒子竟無立錐之地，貧困到每天靠打柴謀生。如果要像孫叔敖那樣做楚相，還不如自殺。”接著唱道：“住在山野耕田辛苦，難以獲得食物。出外做官，自身貪臟卑鄙的，積有余財，不顧廉恥。自己死后家室雖然富足，但又恐懼貪臟枉法，干非法之事，犯下大罪，自己被殺，家室也遭誅滅。貪官哪能做呢?想要做個清官，遵紀(jì)守法，忠于職守，到死都不敢做非法之事。唉，清官又哪能做呢?像楚相孫叔敖，一生堅持廉潔的操守，現(xiàn)在妻兒老小卻貧困到靠打柴為生。清官實在不值得做啊!”于是，莊王向優(yōu)孟表示了歉意，當(dāng)即召見孫叔敖的兒子，把寢丘這個四百戶之邑封給他，以供祭祀孫叔敖之用。自此之后，十年沒有斷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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