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也不準少散文

　　太陽熱情照耀了好些天，今日似乎累了，躲到云層深處休息了，天陰沉沉的，到處灰蒙蒙一片，沒有風，只有街上來來往往的汽車喇叭聲，人群嘈雜聲和前面建筑工地上轟鳴的機器聲，不停地透過辦公室的窗玻璃，毫不客氣地侵擾著我的耳朵。

　　埋頭忙完手中的工作，人一閑下來就覺得很無聊，泡上一杯菊花茶，然后靜靜地看那原本干癟的有點發黃的菊花，在開水里一點點、慢慢舒展開來，最后一朵朵完全綻放在潔凈的瓷杯里，嬌柔，秀麗。癡癡看著杯中之菊，一朵插在鬢角邊小小的白絨花忽然就浮現在我眼前，心底里猛地一揪，傷感頓時涌上心頭……

　　我素來喜靜，不太喜歡人多熱鬧的場面，但是上星期六高中同學聚會，我還是欣然前往了。那天，我一大早就起床，清潔皮膚、撲爽膚水、涂乳液、修眉、畫唇、挑選衣服等等，忙得是不亦樂乎！惹得老公直搖頭笑我：“請問老婆，你怎么搞得比當初相親還緊張？你是去參加選美嗎？”

　　是的，其實我心里真是既激動又緊張，高中畢業轉眼間就十多年過去了，以前那個秀麗、稚氣的女孩，如今都快成為鏡中敗了的黃花了，竭力想把自己打扮得年輕一點，能給昔日的同學們留下一個還算良好的印象。

　　聚會地點是一家不太起眼的茶座，我找了好半天才找到，一進門，就看到大廳里早就坐滿了人，一個穿紫色套裝的女子笑著朝我撲了過來，嘴里還大聲嚷道：“不等了，韻兒來了，節目就開始吧！”

　　仔細一看，原來是我高中三年的同桌小牧。小牧沒有考上大學，高中畢業后她好像就去了廣州，從此我們也是一直沒有聯系過。我在小牧身旁坐了下來，第一個節目就是每一個人向大家介紹自己。看著那一張張似曾相識的面孔，我激動地渾身顫抖。歲月還真是無情，褪去了純真稚氣后，每一張成熟微笑的臉上多多少少都帶著幾分歲月的滄桑。

　　上學時最調皮、老是被班主任“批斗”的峰，是這家茶座的老板，這次聚會也是他最先發動的，黑黑瘦瘦的他還是那樣活潑熱情、幽默風趣，時不時就說些笑話，把我們樂得是前仰后翻的。

　　小牧上學時最膽小，一說話就臉紅，現在居然在做保險，由于工作能力突出，她已榮升部門經理了，看著她意氣風發、十足的女強人樣，我心里還真是為她高興。

　　那個上學坐在我后面，因經常不做語文作業，被我這個語文課代表記名字、匯報老師，從此“結怨”的小杜也長高了，長胖了，挺著一個圓圓的肚子，若不是他自我介紹，我還真沒認出他來。他曾經為了報復我，把活的毛毛蟲放在我的文具盒里，故意弄翻墨水瓶，讓墨水濺到我新穿的白連衣裙上，最嚴重的一次是他上課時把打火機放在我長長的辮梢下，差一點就燒了我一頭黑發，至今想起他的種種“惡行”，我還有幾分后怕。這個“混世魔王”如今已是運輸大老板了，手中擁有二十多輛大卡車，他的自我介紹很短，就幾句，只是一個勁兒地向上學時被他“折磨”過的同學一一道歉，尤其是對我，一連鞠了好幾個躬，惹得大家“哈哈……”大笑。

　　當年班里的“英語天才”如今成了教高三的英語老師，美麗的“班花”做了時髦的個體服裝店老板，“百靈鳥”下崗后在家辦起了學前幼托班，大概是天天與小朋友在一起的原故，她還真的特顯年輕，還有“校長公子”成了出租車司機，今天他專職充當聚會的錄像師，你看把他忙得滿臉都是汗。……

　　大家說一陣，笑一陣，開心極了，茶座的屋頂仿佛都快要被鬧翻了。這時門開了，進來一位少婦，一身黑衣包裹的身軀越發顯得瘦弱、纖細，仿佛風一吹就要倒，蒼白的瓜子臉上，一雙眼睛大得出奇，眼里盡是凄涼和哀傷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右邊鬢角上插著一朵白色小絨花，霎那間，整個茶座就安靜下來。

　　“是曉娟？”還是小牧站起身來忍不住先發問道：“群呢？你們怎么沒有一起來？”

　　是曉娟，牧說的群是曉娟的丈夫，他們倆是我們班唯一長大了成為一對的。群，當初可是我們班最紅的男生，他學習好，體育好，人也長得帥，班里許多女生都悄悄暗戀著他，牧就是其中的一個，經常在我耳邊說他的好！

　　“群在這里。”曉娟指了指頭上的白絨花，凄涼一笑，眼里盡是泫著的'淚：“我帶他來了。”

　　一股冷氣頓時從我心底里升起，牧猛地一愣，重重坐在椅子上，眼里瞬間就有了淚光。

　　聽曉娟講，我們知道四年前群從單位辭職回家來開了一家裝璜公司，他很聰明也能吃苦，公司在他努力下是越辦越紅火，家里生活水平也是越來越好，買了別墅，買了車，八歲的兒子也聰明可愛，幸福生活才剛剛開始，上個月群突發“腦溢血”倒在了工地上，就再也沒有醒過來。

　　其實群一直知道自己血壓偏高，他的爺爺、爸爸都是老“高血壓”，只是他一直認為自己還算年輕，就沒當一回事，出事那天早上他還笑著跟曉娟說：“等做完這項工程就好好休息一下，好好陪陪你和孩子。”誰能料到，那天他就永遠休息了。

　　曉娟哽咽地說：“我如今不缺錢花，就是現在解散公司，家里的錢也夠我和兒子生活，如果一切可以重新來過，我絕不會讓群那樣拼命攢錢，只要他活著，我就是過與他一起討飯的日子，也開心，也愿意！只要他能活著……”

　　后來，一直到聚會結束，大家都沒再笑過，氣氛一直都很哀傷，人人都在為群的早逝而傷心，竭力想找些話來安慰心碎了的曉娟。

　　想想我們這一群七十年代出生的人，一轉眼就步入了中年，人人都是家里的“主力軍”、“棟梁”，都是上有老人要照顧，下有孩子要撫養，我們日日為家里的生計而操心忙碌著，獨獨就忘了要愛惜自己的身體。

　　總是認為自己還算年輕，正是奮斗的黃金時候，總是對自己說先忙完這些事，等過些時候再好好休息，可是事情卻總是忙不完，長期的透支卻傷了我們的身體。現在想來，愛家的人首先就要學會愛惜自己的身體，讓自己健健康康地好好活著，才是對家人最大的愛、最大的負責。

　　聚會散的時候，大家相約五年后的這一天再在這里相聚時，一直不說話的小牧突然大聲嚷道：“朋友們，讓我們都學會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吧！錢沒了可以再攢，身體沒了就一切都沒了！希望五年后的今天，我們在這里相聚時，人人的身體都是棒棒的，讓我們發個誓吧，到那時，一個也不準少！”……

　　想到這里我的思緒也就斷了，眼里淚光點點，看著杯中潔白如玉的菊花，輕輕點了點頭，喃喃道：“是的，讓我們都學會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，一個也不準少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