榕湖散文

　　在山水甲天下桂林的城區(qū)，裊娜繞城的“兩江四湖”（漓江、桃花江，榕湖、杉湖、桂湖、木龍湖）環(huán)城水系成為了桂林嶄新的名片，以其極富“激情”和想象力的山水園林設(shè)計，使得全城皆是綺麗的風(fēng)景，到處都是人文景觀，單單新建或重建的觀景橋梁就有19座，實在讓人目不暇接、流連忘返，絕對是廣大游客不容錯過的游覽勝地！而且極值得一提的是，這么一個立體式開放式的“大公園”，分文不花就可盡情游覽了（你不劃船泛舟或乘船游湖、就在岸上游覽的話）；這可就夠拽的了，就好比摁著你的頭、讓你吃天上掉下來的餡餅?zāi)兀?/p>

　　桃花江是漓江的一條支流，在象鼻山的鼻孔一帶與漓江“合體”，乘船溯桃花江而上，行幾百米即可從春天湖船閘進(jìn)入春天湖，再稍稍行走就進(jìn)到了榕湖。榕湖作為四湖的中心，往前連接杉湖，往左連桂湖、通木龍湖，宛如一顆閃亮的大鉆石閃爍在精美的鏈條上；把其他三湖比作鏈條，或許有點委屈了。榕湖的景點多若繁星，有湖心島、北斗七星橋、古南門、千年古榕、古榕雙橋、黃庭堅系舟處等，景致清幽寧靜，文化底蘊(yùn)深厚。榕湖還是桂林城的正中心，湖畔聚集著市政府、榕湖飯店（相當(dāng)于桂林的“國賓館”）、桂林賓館、市圖書館、桂林日報社等“實力派”建筑，由此亦見其風(fēng)水奇佳，每一寸土地都極其搶手呢。

　　當(dāng)然，我如此鐘愛榕湖，更是因為我曾經(jīng)在這里留下的一些印跡，讓我此生再也忘不了那一汪碧綠的湖水、那一個夢里的水鄉(xiāng)。

　　二十年前，我還是讀初二的學(xué)生，放暑假時，我五叔讓人帶著我爺爺、我、我堂哥一起到了他落腳的桂林城的家住了半個多月，游覽了一些桂林的景點，疊彩山、伏波山、象鼻山、七星公園等，還去看了靖江王府、獨秀峰、廣西師范大學(xué)（本部）；在師范大學(xué)的門口，五叔對我和堂哥道，“你們這兩個侄子，往后誰若考得上這間大學(xué)，叔叔我就給他買一輛車，并包了伙食。”（補(bǔ)充說明一下，車是指單車，伙食是指可隨意騎單車到五叔家來吃飯）我和堂哥相視而笑，不敢應(yīng)答；我爺爺就道，“笑什么笑，我看你這兩只豬仔就沒得這樣的本事咯。”果然，被我爺爺講中了，即便后來我考上了桂林師專，但比起廣西師范大學(xué)來，實在是麻子姑娘之于香香公主咯。所以，后來五叔就只送我一輛半舊的單車，飯倒也隨時可以去他那里吃，但我卻有點膽怯了。不提這個，還是講回那半個月的游歷吧，實在讓我大開眼界，桂林的風(fēng)景果然了得、了不得、不得了，而且見識了好些桂林的美食，且不講大餐火鍋，就是普通的早餐——桂林米粉，用時下的“行話”來講，簡直也是讓我醉了。

　　作為那一趟“游歷”的結(jié)尾，五叔因為有任務(wù)，就由我嬸娘帶著我爺爺和我們?nèi)�兄弟（還有我堂弟、五叔的兒子，當(dāng)時三四歲），游覽桂湖、榕湖，看過古南門后，就沿著榕湖湖畔的道路返回住處了。因為年幼，我堂弟走累了、吵著要人背，然后就選了我；這也不出奇，因為我比堂哥更好玩，那段日子，我常和堂弟一起玩他的玩具，我在鄉(xiāng)下可沒見過那么多的玩具。我就這么背著堂弟，走了許久，我也累了，就問堂弟，換大堂哥背一陣子吧？堂弟不愿意，拽著我不放；嬸娘就道，不然就自己走路，堂弟就哇哇哭起來。我只得又哄他，我背我背；我就像背五指山的猴子，賣力地背著他走過那樹蔭濃密的道路，榕湖的“風(fēng)姿”就無暇顧及了；不過那時候，我也還不懂欣賞風(fēng)景呢。

　　過了幾日，我們爺仨要回鄉(xiāng)下了，堂弟跟著五叔和嬸娘送我們上火車，還是跟著我粘著我，等火車要開，五叔抱他下車去，他又哭得又鬧，涕淚“滂沱”，甚是可憐，讓那時年少的我看了也覺得很心酸。一眨眼，二十年就過去，我堂弟也長大成人了，去四季如春的昆明讀大學(xué)，春節(jié)回老家過年時，他也加入小屯的籃球隊，和我這大叔似的堂哥一起“沖鋒陷陣”、汗灑球場；對于他兒時記憶的一顆小星星，恐怕他早就沒有印象了吧。

　　2002年，已是我在桂林師專讀書的第三個年頭，“兩江四湖”環(huán)城水系工程已做得七七八八了，榕湖也顯得更加秀麗更加“明眸”了，猶如日漸長好的姑娘，愈發(fā)豐潤圓熟、嫵媚“俊俏”了。

　　我就讀的桂林師專就在春天湖湖畔，校門隔著一條馬路的對面就是榕湖飯店，穿過榕湖飯店就可看見榕湖的“西子”般的容貌；空閑的時候，師專的許多學(xué)生、包括我就時常在此游耍或懶懶地散步，踱行一陣就見到了許多的大榕樹老榕樹，樹葉蔥蘢，樹蔭連連，道路時常鋪著些落葉，湖里不時有些游船來往，顯得十分清幽寧靜。市圖書館里就躲在幾棵大榕樹里，圖書館再往前一點則是一段古老的城墻和一扇老城門，那就是古南門；由古南門走過北斗七星橋，就進(jìn)入了榕湖的湖心島，在湖心島上回望古南門那邊，又可見古典美女姊妹似的古榕雙橋；恍惚之間，頗似入了夢境，人已在畫中游了。

　　我讀大三的時候，一個下午，我陪當(dāng)時中文系文學(xué)社的社長拿一份刊物去桂林日報社辦理印刷手續(xù)，忙完回頭時已近黃昏，走到榕湖邊，竟飄下茫茫的細(xì)雨。社長把眼鏡摘下來，掏出一把小花傘，叫我撐起。那把傘也真夠小的，盡管我把傘撐到社長那邊、自己淋濕了半個身子，可兩人的肩膀還是磁鐵一般挨擠起來。我一身燥熱，仿佛手里握著的是假芭蕉扇，腦子里盡是《西游記》里悟空拿著假扇子愈扇火愈旺的情形；我的手有點顫抖了，鼻子隱約聞到了一種幽香——唔，戴望舒講的丁香花的“花香”，巴金的小說《霧》里邊講的姑娘的肉香，原來還真是有的，這恰恰也讓我遇上了，如何了得、怎么是好？

　　兩人慢慢地行著，望見榕湖里煙霧迷茫，實在讓人陶醉了。社長就講起她們宿舍的一位美麗的女生，最癡迷榕湖了，早晨和傍晚常到湖邊小跑或散步，穿著運動衫褲，像一只活潑的小鹿；有時則“靜坐”、聽湖，很是靈巧，和湖融在了一起。誰料到有一天，她被緊急送進(jìn)醫(yī)院，也就又過幾日，竟然走了。那時候，她們班的老師同學(xué)都為她捐錢，少的幾十一百，多的幾百、一千；可惜啊、腦溢血，她就那樣猝然遠(yuǎn)走了，救也沒救得回來。她的家人親人怎么能夠相信，她的老師和同學(xué)們怎么能夠相信？我聽著，心收緊了，手顫抖起來、抖落雨傘的水滴，吶吶而應(yīng)：“她那么喜歡榕湖，或許、她（魂魄）還就在這里呢！”社長應(yīng)道：“是的，或許還在呢，那一片榕葉就是，那一塊石頭也是……”我側(cè)過臉，望見社長“裊娜”而動的嘴唇，聲音愈講愈縹緲，人也似乎有點把持不穩(wěn)、靠近了。我默默地聽著故事，默默地承受著這沉痛，默默回憶起社長講的那位女同學(xué)的音容笑貌；那一回，我們班的同學(xué)也捐了錢，我也捐了。

　　“也不知道，有沒有談過戀愛呢”，聽到這一句，我又一個小顫抖，不知社長是講那女同學(xué)還是我。我正迷惘，社長卻挪開了身子，用手捋了一下額頭前的亂發(fā)，露出一個微笑，爽朗地道：“今晚算是大功告成了，我請你這大編輯吃個晚飯，算是表示謝意吧！”我卻還是懵懵的，竟應(yīng)了一句：“社長不戴眼鏡的時候，真好看！”……

　　畢業(yè)后，社長很快就結(jié)了婚，還是網(wǎng)戀找的對象；不久，就跟隨老公出國陪讀去了，讓人驚嘆得張圓了嘴巴。

　　其實，我也有一位心上人，那就是我曾經(jīng)的同桌妍湄。從我到師專的第二學(xué)期開始，我就喜歡上了妍湄，我的同桌小妹。整日，她就文靜地坐著看書，很少說話。有時我很想跟她聊一下，卻不知說什么；有時我想請教她問題，卻始終沒勇氣。上課，有時我喜歡扒桌子睡覺，偷看她小小腳丫，還有那白凈的小指甲，不時動一動。有一回掉了鋼筆，撿筆時她發(fā)現(xiàn)了我，臉紅得很厲害。我總默默地偷看她，她總默默地做自己的事，好像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，互不相干；她不大理我，我從不想向她表達(dá)什么。

　　有一回，我和別的同學(xué)溜達(dá)、經(jīng)過圖書館時，竟看見妍湄去那兒看書，嬌俏的背影讓我很癡迷。后來，我也去圖書館，果然見到了妍湄，她仍是那樣嫻靜，嫻靜地坐在那兒看書，長長的半遮臉的頭發(fā)落在胸前，甚至可以看到她微微起伏地喘氣，楚楚動人。每回，我進(jìn)到閱覽室就感覺到她的存在，她的氣息、味道，仿佛煮玉米時彌漫著的甜香；我在離她幾米遠(yuǎn)的位子坐下，默默地望她。有時我去早了，看不見她，就覺索然無趣，對所借的書籍提不起興趣了。有一回，我正看《籃球畫報》，一抬頭嚇了一嚇：妍湄就坐在我的對面！她淡淡一笑，又專心而安詳?shù)乜此�的書了。可我激動啊，胸腔的那顆心撲通撲通地猛跳；我癡癡醉醉地享受這一特別的“待遇”，那本《籃球畫報》沒有再翻一頁……盡管最后，我沒能和妍湄走到一起，無緣無分，但我總還記得榕湖，記得在榕湖湖畔時常“偶遇”的那一位嬌俏的女生；或許忘于世、存于心，也挺好。

　　從桂林師專畢業(yè)出來，我回過幾回桂林，每一回我都會抽空到榕湖的湖畔坐一坐，有時一坐就是小半日，時光過得太快了。有一回，我見著了一位我教過的學(xué)生，她考上廣西師范大學(xué)、讀大二了，也是學(xué)中文。她問，老師、在哪兒碰面呢？我脫口而出，就去榕湖吧。我們在榕湖湖畔的茶座坐下，一人一杯飲料，聊了小半晌。我問她的學(xué)習(xí)、生活情況，問她習(xí)慣不習(xí)慣，并鼓勵她多參加社會實踐活動；我還道桂林變化很大，愈變愈美了。學(xué)生也變得懂事多了，她道，老師講話的時候老盯著榕湖看，很癡迷，一定很喜愛榕湖吧？我笑道，你們學(xué)過徐志摩的《再別康橋》了吧，老師也想當(dāng)榕湖里的一條魚兒，每日從早到晚快活地在湖里游泳啊！

　　是啊，我這么鐘愛榕湖，或許湖水湖畔都有見著和“記錄”我的青春、我的故事、我的成長吧。若有來生，我真愿作一株小樹，就長在榕湖岸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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