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路向海的散文

　　一天，一位朋友很委屈地來找我訴苦，說自己被老婆罵得狗血噴頭。我說，你又不是上海男人，何至于受此憋氣？他吭吭吃吃地告訴我，自己沒小心，把老婆的一籃子蛋給踢了。

　　我哈哈大笑。笑過之后，端顏正色地分析：“你老婆用盡心血孕育，又憋紫臉膛好不容易嬔出一籃子蛋，本來想孵出幾十個娃娃來，卻讓你一不小心踢個雞飛蛋打。你說，她不啄你啄誰去？”

　　朋友頷首微笑，之后又很疑惑地問我：“你說，我這眼睛怎么長的？總是喜歡看……”

　　我急忙問：“喜歡看美女？”

　　朋友一臉的無辜，說：“哪有這等艷福？我是在看花——槐花。”

　　我拍拍朋友，說：“這就對嘍。你知道人長眼睛干嘛用的。我告訴你，就為兩個字——好色。”

　　朋友突然驚疑地睜大了兩眼，滿臉浮出的，是那種捉奸在床的羞恥和恐怖，我只好又用親切的拍撫去安慰朋友，告訴他：

　　“‘好色’是人類一種‘冠冕堂皇’的愛好，從大了說，目之所遇，無非色者。即使乳汁，亦白而有色者也。而人，更喜歡赤橙黃綠青藍紫。誰能否認，他不喜歡這些，而喜歡常年累月純乎白色嗎？從小了說，人之喜歡美女，又何必需要藏藏掖掖的呢？當然，對美女的喜歡，有君子之賞與小人之欲的區別，君子面對美女，是為賞心悅目，雖喜而不淫；小人面對美女，全然心神俱迷，欲占而淫之。作為人，不管是目遇七彩，還是面對美女，只要內心持正不邪，視色不亂，那就是光明磊落的坦蕩君子!

　　朋友豁然開朗，躲閃的目光始定，羞赧的紅色才隱。

　　接著，我與朋友聊起7月15日的上海之行。告訴朋友，那一天，我是一位真正的好色者。

　　上海并不是一個陌生的地方，人們在諸多媒體中，見到過外灘，見到過黃浦江，見到過東方明珠。假如又是一個聯想、想像豐富的人，一定會把這片顏色連貫起來，編織出大上海美麗繁華的畫面，或許就放進夢中暢游過它。自然，也就有人向往它。

　　我也向往上海，但不是因為它繁華，繁華必然包含著各種市儉的浮躁，比如燈紅酒綠，醉后醒來，見到的，不過還是那常見的紅日頭、白月亮。比如狂歌勁舞，過后依然感到空虛感到無聊。生活，不是桃李，花開之后總會結出碩果，它常常是，巨大的歡悅帶來更大的失落。我曾經腹誹過李白，他在《夢游天姥吟留別》中流露出對繁華世界的向往和歆羨。但夢境過后，“惟覺時之枕席，失向來之煙霞”，一顆心跌入生活的谷底，于是，他便“且放白鹿青崖間，須行即騎訪名山”。曾經扣問過他“訪名山”的目的，如果是去做隱士，那豈不是有走“終南捷徑”之嫌嗎？李白的心中始終沒放下繁華，也就只好終日借酒消愁借酒狂。說穿了，浮躁而已。

　　我不向往繁華，但我向往海。

　　眾所周知，藍色的海洋是生命的誕生地，唯有它，唯有胸懷如此寬廣、如此博大，涵養如此深沉、如此包容而又汪洋澎湃、激情滿懷的地方，才能孕育出生命。海洋是生命的母親。上海，就是到海洋中去，就是去親近母親。

　　就是懷抱著這樣一顆心，一路向海，一路好色，一路賞心悅目。

　　出縣城，到葉集，上高速。路兩邊鋪展到天際的，是綠色的絨毯，雖然都是綠，但不單調，有淡綠、淺綠、翠綠、碧綠、蔥綠、濃綠、深綠、墨綠，豐富多彩。有野草、秧苗、豆棵、玉米、翠竹、綠樹，搖曳多姿。生長在這綠毯上的村莊，是一朵朵盛開的花朵，有的嬌艷，為現代新村；有的樸素，是古老農莊。樓房茅舍在濃濃淡淡的樹木間羞羞地猶抱琵琶。颯然騰起或悠然翩飛的鳥兒，為藍天白云、綠地青山大詩篇點上的頓號、逗號或回味無窮的省略號，牽引著你的思緒，去想像海洋的姿容。

　　太陽懸在頭頂時，正好車過長江二橋。看長江，看到的是一條夭矯翻滾、不眠不休的黃龍，向著海洋奔騰不息。我的靈魂便一下子躍入那濃郁而濁重的江水中，隨流而行，隨波而舞，時而躍上浪頭，踏浪而歌，回風翩翩；時而潛入水底，倏然遠遁，與魚同樂。中華鱘是浩浩長江中的才子佳人，多想與他們并肩前進。想到能夠駕馭長江波濤，東游到海，全身的血脈便如長江一樣，激蕩澎湃……

　　南京以往，但見綠色漸行漸少，蔥翠的清香時見淡薄，兩旁越來越密的是工廠。無錫過去，更是鱗次櫛比，綿延成為兩條工業長廊，這時，無論你往哪邊看，矗立在目光中的都是工廠，它們沿著高速路向前延展，有時在工業園區之間，你會見到一兩塊農田，一兩塊綠色，是精典的古老文明的代表，聯系著過去和現代。江南的陽光很濃烈，那一兩塊綠色，就像喝醉了酒的姑娘，蔫蔫的、懨懨的，失去了楚楚動人的勃勃生機。正為之感嘆，突然就飛來暴雨，扯天拽地，遮蔽日月，迷濛一切。雷鳴電閃中，白亮而雄勁的雨點砸在車窗上，洗涮人心。雨過天青，那不可多得的綠色容光煥發，俏生生的翠綠在我的心中搖曳生姿。

　　當我的靈魂飛翔在天空時，看到一幅驚人的畫面，合寧高速、滬寧高速與兩邊的工業帶變為一條巨大的龍，盤曲，扭動，直撲大海。公路是它脊梁上的龍筋，工廠是它身上的龍鱗，合肥是它擺動的龍尾，南京、揚州、無錫、蘇州是它奮舉的龍爪。而上海，就是那傲視蒼穹，想吞沒滄海的龍頭。它正孜孜渴飲著海洋文明，正日益成長為一條雄視世界、不可小覷的巨龍。

　　我不知道，是在什么時候，龍成為東方這個民族頂禮膜拜的圖騰。但我明白，對龍的崇拜，表現出我們這個民族橫貫古今的理想和追求。龍，它不是一種只能匍匐、爬行于陸地上的動物，也不是一種只能蝸居、息影于水中的魚類，它可以在陸地上縱橫，也可以在江海中暢游，更能夠在天空中摶風御云。如果它只能爬行于陸地，有朝一日它會陷入四面楚歌之境，如果它只能棲息于江湖，有朝一日它會面臨涸澤而漁之困。惟有能安身土地，立命海洋，又能奮身升騰，才能飛離所有窮途，擺脫一切困境，才能永遠發展，永遠生生不息，永遠燦爛輝煌。這是龍的偉大，這也是中華民族理想的偉大。

　　中華民族就是這樣一個不想被困住、也永遠困不住的民族！

　　一路向海，就是要去向海洋，吸取更多更現代的海洋文明，滋養中華民族這條驕傲的巨龍！

　　我對朋友說：龍游四海與九天之時，云氣皆為五采，可見，中華龍自古就為好色者也。惟其如此，才有動力改造世界，創造生活，中華民族才能百花齊放，萬紫千紅。

　　我與龍一路好色，一路向海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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