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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親的幸福散文
2000年那個寒假剛開始，班上有幾個農(nóng)村的同學(xué)打算不回家過春節(jié)，留在城里找點事做，一來體驗一下生活，二來可以掙幾個生活費。我覺得他們的這個想法挺不錯的，就托熟人轉(zhuǎn)告父親，這個寒假我要和同學(xué)在城里頭打工，就不回家過年了。
第二天清晨，窗外飄散著鵝毛大雪，我躺在暖暖和和的被窩里舒舒服服地睡著大覺。我萬萬沒有想到，就在這個天寒地凍的日子里，父親居然打電話到我們學(xué)校對面的小賣部里。我搓揉了幾下惺忪的睡眼，以為家里出了什么事，披著外衣火急火燎地往小賣部撲過去。電話鈴剛響起，我一把抓起聽筒，里面?zhèn)鱽砀赣H那親切而熟悉的聲音。父親開門見山地說：“兒呀，爸爸的工資雖然不多，但是足以夠供你們兄弟倆上學(xué)，你不要有什么思想負(fù)擔(dān)。我們這一大家子人，平時上班的上班，打工的打工，讀書的讀書，一年到頭難得聚在家里吃頓飯。你姐姐從深圳千里迢迢地趕了回來，你弟弟也從興義回來了，你還是回家吧，我和你媽都很想你！兒呀，你一定要記住，按我們老家的習(xí)俗，不論你身在何方，也不管你離家多遠(yuǎn)，過年就得趕回家陪著親人吃團(tuán)圓飯！”
放下聽筒，我頓時淚流滿面。我有時回家拿生活費，母親一次次對我說：你爸不喜歡看電視，晚飯后就坐在院壩里吧嗒吧嗒地咂葉子煙。可自從你去城里上學(xué)后，你爸差不多每晚都守在電視機(jī)前看天氣預(yù)報節(jié)目。只要城里下了雪，你爸就擔(dān)心你忘了添加衣服，會凍著身子。父親是名基層干部，工作很忙，長年累月沒有星期天。偶爾碰上一個節(jié)假日，父親顧不上歇息，坐上幾個小時的火車來城里看我，每次都提著他和母親給我精挑細(xì)選買來的衣服。特別是到了假期，父親就盼望著我早一點回去。他在電話里再三叮囑：約幾個同學(xué)一塊上路，坐車要注意安全。想到這些，我放棄了留在城里打工的計劃，迫不及待地趕去火車站，風(fēng)塵仆仆地趕回家去。
父親守在家門口，見到我回家，特別高興，也特別激動，瞇著眼上上下下怎么也看不夠，就像我從天涯海角回去一樣。他心疼我，見面就責(zé)怪我用錢太省，舍不得吃點好的，人又長瘦了。那個春節(jié)，父親每天都樂呵呵的，他不讓我們做一點家務(wù)活，一個人卷高袖口系著圍裙，在廚房里張羅飯菜。父親變著花樣做我們喜歡吃的飯菜，每頓飯菜都很豐盛。父親知道我們姊妹喜歡吃魚，一向節(jié)儉的他變得大方起來，坐車趕去二十里外的縣城買魚。父親用一個黑色的塑料袋提著活蹦亂跳的魚，小心翼翼地提著，眉開眼笑地一步步往家里趕來。他蹲在地上用菜刀來來回回地刮著魚鱗，破腹取鰓，仔仔細(xì)細(xì)地清洗干凈，一下一下地砍著魚塊。父親守在灶邊，用微火精心地熬了一鍋湯，一塊一塊地把魚塊連同他那無私而深沉的父愛放進(jìn)湯去。父親舍不得吃魚，一塊塊地往我和弟弟的碗里夾，看著我們津津有味地吃著鮮嫩的魚塊，父親一臉滿足地笑了起來。晚飯后，父親就陪著我們姊妹玩撲克，他為了逗我們開心，故意輸了一些錢給我們，歡聲笑語撒滿了祖屋的角角落落。夜深了，父親生怕我們姊妹餓著，又去煮甜酒粑粑給我們吃。甜酒粑粑是那么的香甜，甜到我的心里頭去，甜到我的骨子里頭去！
父親性格內(nèi)向，我們家老老少少八口人，他肩上的擔(dān)子沉重得很，很少看到他開心地笑過。可那個春節(jié)，我們姊妹都回家過年，父親完全變了一個人。每天中午午飯后，我都會看到父親在堂屋里做了幾下擴(kuò)胸的動作，然后坐在沙發(fā)上，拍打著節(jié)拍，微閉著雙眼，哼唱起了朗朗上口的民間小調(diào)。有一次，我躲在門背后，想聽聽父親在唱些什么。父親有力地?fù)]舞著手臂，張口深情地唱起了革命歌曲《打靶歸來》：
日落西山紅霞飛，
戰(zhàn)士打靶把營歸。
把營歸，
胸前紅花映彩霞，
愉快的歌聲滿天飛。
從小到大，我沒有聽過父親唱過歌，我一直以為父親不會唱歌。可我萬萬沒有想到，父親的歌聲居然是那樣的響亮，又是那樣的動聽！在父親那深情而動聽的歌聲里，我終于讀懂了父親的幸福：家人團(tuán)聚，就是父親的幸福，就是父親最大的幸福呀！
我萬萬沒有想到，父親的幸福居然是那樣的簡單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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