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親的孤獨抒情散文

　　母親是個很守傳統的人，總認為女兒家不是自己的家，只有兒子家才是自己真正的家，即老輩們常說的“兒家炕上長展腿，女家床頭常圪蹴”。

　　母親有兩個兒子，三個女兒。剛過完春節那會，趁農閑母親被大姐接走了，從大女兒家輾轉到二女兒家，在她最小的女兒家里只短短的住了四天，就已經焦急萬分，吃不香，睡不著，夜夜翻來覆去，說畢竟不是自己的家，又反反復復念叨起自己家里的事，牽掛著父親的身體，就急著要回去。但她卻又很傷心，閑暇時光，出門十幾天，原本只想散散心，見見一些熟人，再看看女兒們的生活，然后就回去繼續領重孫，好讓年輕人放心的去忙碌，這么長時間家里竟然沒一個人給她打個電話問候問候，問她好不好，問她想不想回來，好像她不是那個家的人一樣。

　　母親今年81歲，身體還算硬朗，除過鼻子有點毛病需要長期噴藥外，幾乎從不吃藥，做飯洗衣，打掃衛生都還行，農忙季節還可以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。她收拾過的灶房我們姐妹幾個人沒人可比，就連她的住處總是那么干凈整潔，床上的鋪蓋折得四方四正，讓人竟不敢把這些同一個81歲的老人聯系在一起。

　　最近幾年，家里地也少了，農活自然也就少了，但有幾畝蘋果園需要打理，母親就承擔起了領重孫的任務。先是領大了一個重孫女，現已快上小學，接著又開始領才出生的重孫，雖然很辛苦，但母親很欣慰，看著兩個可愛的小人兒健康地長大，會叫太太，太爺，就笑得合不攏嘴。

　　二姐是母親今生最大的牽掛和愧疚。花樣年華的二姐嫁給了一面之緣的姐夫，只因地形好，婆婆強。婚后的二姐受盡了重重苦難，領著兩個兩三歲的兒子無家可歸，婆婆先是砸碎了鍋，后是鎖掉了大門，整整一個月，母子三人穿梭在親戚姐妹家中，無人問津。幾十年的辛苦勞作，無人陪伴，無人關心，更無人心疼，她有丈夫，卻跟沒有一樣，家務農活，里里外外從不幫忙，農忙時，他要外出打工，剛忙完，他就回來了，錢也沒掙著。年年如此，日日如此。家庭困難，口角不斷，戰火連綿，長大的孩子痛苦不堪，日子寸步難行。母親心疼自己的女兒，后悔當初的抉擇，一切卻都已經遲了。

　　一生養育五個孩子的母親，經歷了無法言說的苦難，一步一步走到今天，還有如此好的身體，這是母親自己的福，也是我們兒女們最大的福氣。

　　送走了母親，站在院子里，我的心忽然間就空了，眼淚無法控制地就下來了，我后悔母親在我身邊的時候，我總有那么多的事要干，連坐下來陪她說說話，看看電視的時間都很少，我甚至都沒摸一摸媽媽那粗糙的雙手：這雙手喂我吃飯，給我穿衣，為我做過多少無怨無悔的事情，就是這雙手拉著我學會了走路，把我送上了人生的旅途，讓我在人生最灰暗的日子里還堅信只要雙手在，就永遠會有機會。在母親想傾訴自己的一些心事時，我竟無情地打斷了，我總是要她想開一切，不要想得太多，卻從來沒有認認真真地去傾聽，去了解老人，不知道老人倒底需要什么，我只一味地要求她，可我倒底給了她什么。我總以為像母親這樣年紀的老人，只要給她吃好喝好穿好，就算孝順了，直到今天，我才知道她心里竟然有那么多的苦無處去訴，而她，也從來不說。

　　母親總是說她已經很幸福了，我們都很孝順，原來我們從來沒有想過要走進他們的心里，讓他們的心靈不再孤獨。

　　其實，我還有一個很大的遺憾，父母還算年輕的時候，單位組織過幾次旅游，總想帶他們出去散散心，看看外面的世界，最后不是家里的事，就是單位的事，都不了了之。我總以為時間會很多，機會會很多，日復一日的忙碌，轉眼間二十年悄悄地過去了，才發現父母已經老了，已經不能走遠路了。這份遺憾會一直陪伴著我，成為我后半生永遠的痛。

　　母親留戀地走了，小外甥接她走的，走時說：“我現在的日子是一天一天的算，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來你家。”我的心突然很痛很痛，急忙打斷母親的話：“媽，別胡說了，你要好好地活著，有媽在，我們就永遠有家，永遠不害怕。”母親淡淡的笑了，夕陽下，母親的白發格外顯眼。

　　眼看著車子消失在馬路盡頭，我的眼淚洶涌而出。有爹有媽的日子，我是多么幸福，人生如此足以。突然想到前幾天看到的一篇文章：“母親走了，我今生的兒子就算做完了”。好不凄涼，我真的好害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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