悠悠銅溪水散文

　　銅溪，是一條名不見經傳的小溪。她發源于浙江省義烏與浦江交界處的連綿群山之中。那里森林茂密，終年云霧裊繞，氣候溫和濕潤涼爽，雨量充沛。一望無際的森林，覆蓋著整個山川，涵養了水源，使得銅溪之水，滔滔不絕地流淌在蜿蜒曲折的溪澗之中，灌溉著義烏西南一帶的萬頃良田，滋養著一方勤勞善良的百姓。一股涓涓細流，經過長達30多華里的跌宕起伏，最終匯入義烏江的洪流，朝著浩浩蕩蕩的錢塘江奔流而去，投入茫茫的東海懷抱。

　　我的家，就在美麗的銅溪之畔。從小就在溪邊長大，夜晚聽著溪水流淌聲入眠的我，對銅溪的水，有著一種無法割舍的眷戀。我記得小時候的銅溪，溪水清澈見底，水中魚蝦螃蟹成群。放學回家，我就會約上幾個小伙伴，光著身子下到溪里捉魚摸蟹，打水仗；暑假期間，我們每天都嬉戲在溪水里，一條兩三米深的溪澗，充滿著稚嫩的歡聲笑語；每逢麥穗發黃的時節，一場春雨過后，小溪兩邊的溝溝渠渠，充盈著雨水，歡快地向著溪澗流泄，一群群肥碩的魚兒，爭先恐后地逆水而游，張網以待的我們，不需半晌就能裝滿魚籠，滿載而歸；遇到發洪水時，我們還會冒險地跳入洶涌澎湃的銅溪之中暢游一番，那是一種十分爽快的感覺，但往往也會招來“大人們”的聲聲責罵，至今記憶猶新。

　　長大以后，我遠離故鄉，到千里之外的軍營當兵。但是，銅溪留給我的記憶，總是那樣的揮之不去，那樣的魂牽夢縈，那樣的深深留戀。每當我相隔幾年返回故里時，就會迫不急待地到這條小溪邊去走走看看，看看那里的水，看看溪水中魚蝦，是否還有我孩提時的那般可愛……。

　　當我在外漂泊數年，有了一定的文化積淀之后，對銅溪所蘊藏的深厚文化內涵，解讀起來，就更增添了幾分沉甸甸的思索和發自內心的敬仰之情。

　　在蒼茫的銅溪發源地的那一端，有一個叫“分水塘”的小村莊。“分水塘”村名的來歷，顧名思義“一塘座中，塘分兩水”，一股流向浦江，經浦陽江注入錢塘江；一股流入義烏，經義烏江、婺江、蘭江、富春江，由南往西又向東，一路輾轉，再注入錢塘江。一塘之水，各流南北，一別就是上千華里，而后又在錢塘的浪潮中再次重新相聚，殊途同歸，蘊含著一種深奧的寓意。

　　更讓我高山仰止的是，就是這個兩縣交界的僻靜小山村--“分水塘”，出了一位舉世聞名的文化大師--陳望道。影響和改變中國命運的第一部中文全譯本《共產共宣言》，就是經這位革命先行者之手，在“分水塘”這個小山村的一間破舊柴房里翻譯完成的。我清晰的感覺到了，分水塘柴房里的那盞昏黃小油燈，撥開了重重迷霧，照亮了當時中國一大批知識分子和勞苦大眾的心靈，促使他們相繼走向洶涌的革命浪潮，而今依然照耀著中國大地的這一本《共產黨宣言》，“一個幽靈，一種信仰”，是那樣的令人心潮澎湃，意味深長；我仿佛看見，陳望道在九十年前身藏“革命圣經”急匆匆地走過銅溪，趕赴上海時的身影；我同樣可以體味得到，這位新中國成立后的首任復旦大學校長，中國教育家，修辭學家，語言學家，對銅溪之水有過深情的凝望和依戀……。

　　銅溪，是一條流淌著深厚文化底蘊之溪，是映照著中國文化大師身影之水。如果將陳望道的故鄉分水塘，馮雪峰的故鄉神壇，吳晗的故鄉苦竹塘，連成一個三角形，那么，這條蜿蜒曲折的銅溪，就是三角形當中自上而下劃出的一道美麗弧線。悠悠的銅溪水，是一股神奇的力量源泉，在這方人杰地靈的沃土上，她曾經孕育出了許多令人翹首的風流人物。在溪水穿流過的一個地方，我的故鄉--石塔村，就是一個人丁興旺，有著數千人口之眾的大村落，聲名遠近皆聞，這里也養育了著名的婺劇表演藝術家吳光煜，一出婦孺喜愛的婺劇《僧尼會》，不僅名揚四海，甚至連我們敬愛的周總理觀后也拍手稱贊不已：“你把這個小和尚演活啦”。也是在這個村莊，教育家吳樂田培養出了一大批將軍，文學藝術家，政壇等諸多領域的風云人物。我想到，其家鄉離銅溪不太遙遠的詩人艾青，作曲家施光南，畫家黃賓虹等，也一定在銅溪之畔留下過他們駐足的身影。

　　銅溪，是一條美麗的溪流。溪水的兩岸，村莊星羅棋布，樹木茂盛。世世代代生活在銅溪水畔，勤勞樸實的百姓，用自己的辛勞汗水，打扮裝點著兩岸的山山水水，田園村舍。小溪的上游，“大躍進”的年代，就修筑了一個長堰水庫，攔腰截斷了充沛的溪水，在高山之麓，形成了一個浩瀚的人工湖泊。如今，站在高高的水庫壩頂之上遠眺，一湖綠水，碧波蕩漾，遠山近坡綠樹濃稠，層林疊嶂，如同是一幅風光綺麗的山水畫卷；轉身南望，一條銅溪彎彎曲曲，輾轉于田疇村落，形同銀蛇舞動身姿，蹁躚前行，讓人頓生無窮的暇想。在銅溪的中游，深塘水庫和姑塘水庫，點綴其間，形似一對孿生姊妹，睜開著清澈眀亮的秀眼，相依相偎在銅溪的東西兩側，煞是耀眼；俯瞰三顆鑲嵌在蜿蜒溪流上的明珠般的湖水，又恰似一根藤蔓上結出的三個青翠欲滴的瓜果，好一派令人流連忘返的田園風光。

　　在銅溪的上游與中游，分別矗立著兩座千年古剎--圣壽禪寺和銅山巖寺，一北一南，遙相呼應，佛音妙傳。圣壽禪寺，就像是一位深藏于閨閣的少女，羞羞答答，隱身在深山密林之中；而銅山巖寺則形同一位儀態萬方的少婦，端莊典雅，風情萬種，笑看著蕓蕓眾生。每逢重陽佳節，兩處古剎，人頭涌動，成千上萬的人群，或朝山拜佛，或登高望遠，錦繡般的山川河流景觀，一攬無余，盡收眼底，誰能不感到神清氣爽。

　　銅溪，更是一條多情的小溪。小溪兩岸的村莊，都在臨水之處建有長長的埠頭，供人們淘米洗菜，綄紗洗衣。每到清晨，溪邊的水埠上，少女少婦歡聲四起，忙于洗滌，時而棰衣之聲此起彼落，時而歌聲，嬉戲聲不絕于耳；臨近黃昏，炊煙裊裊升起，忙碌了一天的人們，或躍入溪潭，泡去身上的汗水和疲勞，或在臨水之濱，納涼消暑拉起家常；夜幕降臨，銅溪之畔，更是青年男女談情說愛的天堂……一條小溪，見證著溪水兩岸的人們多少山盟海誓，悲歡離合的愛情故事。

　　如今的銅溪，經過“萬里清水河道”工程的改造，愈發變得嫵媚多姿。清澈見底的溪水，魚蝦成群；兩岸楊柳依依，輕風習習，樹影婆娑，倒映在柔柔的溪水之中。銅溪，無疑是一道江南秀美山川的靚麗風景線。

　　我相信，悠悠流淌了數千年的銅溪，一定會變得越來越美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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