聆聽土地的聲音散文

時間：2021-06-22 17:04:42 散文我要投稿

聆聽土地的聲音散文

剛打罷春，河上的冰就在一天一天的融化，太陽照舊升起，也多了些亮度。就像俺娘腌的鵝蛋黃，油膩膩的，但也水汪汪的。這樣子，村子里的貓啊狗的都齊呼啦的醒了。先是，房門被輕輕推開。院子里就有了一連串的呵欠，以及伸個懶腰和放個屁的聲音。有娃子唧唧歪歪的鬧，許是奶奶把著小孫子，在那旮旯尿尿。潑吱吱的揚起一點塵埃。陽光不依不饒的爬上屋檐。那些沉睡的紅辣子，在風的摟抱下，多了些動作。也和風糾纏在一起，卿卿我我的。只是喜鵲愿意湊熱鬧，停在廊檐上，與辣子攀談著秋天的故事。沒有誰去打擾這份寧靜。
　　女人這時候有的出來倒尿桶，冷不丁的罵一句：“屬屎殼郎多好，吃了拉拉了吃，不用這么麻煩。”就有婆婆碼著窗口嘟嚕了一聲：“懶死了，下黑不能出來大小便？在屋子里擱著騷不騷？現在的年輕人，不知羞恥，真是人心不古啊！”當然，婆婆的絮叨，媳婦子即使聽見也不會接茬。都是分家鄰居，雖然還在一個屋檐下。
　　如今兒村里老人都想得開，不想和小媳婦住在一塊。不自由，小媳婦和婆婆兩代女人產生很多隔閡，一只碗里吃飯摩擦也多。所以，誰家個娶了媳婦，結婚不久，就找來執事，也就是村子里有頭有臉的人，將家分了。也沒什么分的，無非是一倉苞米，幾袋稻子，幾雙碗筷。但執事的事先說明，等老人生病或者不能動彈時，兒女們都在場，都有責任贍養。相互簽了字。女兒女婿也不例外。鄉村就是這樣，在有關老人的贍養問題上，弄得清楚一點好。于是，這形成了一種風氣。媳婦一過門，基本都分了家。不分不行，也看到村子里婆媳鬧僵，大戰三百回合，連婆婆做飯的鍋都砸掉底了，老公公幫媳婦子干點活，婆婆懷疑媳婦子和他有一腿，氣的媳婦子要跟兒子離婚。沒法子，只得找來人分開過。彼此便相安無事了。
　　鄉村的牛馬在這個季節需要補充養料，要耕地了。父輩們對牛馬像自己的親人。斷舍不得打它們一鞭子。就將苞米葉子用鍘刀切得細碎，晚上加點泡好的黃豆抑或玉米=粒，給牛馬吃。陽光永遠是一位賢惠的夫人，她靜靜地梳理著村莊的一切。任何微小的生靈都在她的普照中，升華與成熟。牛馬站在廄里，有的被一根繩子拴在大柳樹上，啃著腳下已經復綠的草兒。陽光就這么溫暖著牲口們。給它們抓虱子，說一些悄悄話。這些人類是走不進去的。也許只有牛馬懂得陽光對它們的愛。
　　土地開始化僵了，隨便翻一鐵锨泥壤，都是新湛湛的。散發著淡淡的清香。我知道了，父親還有更多的農民，他們有時候坐在地上，在靠近泥土的地方，閉上眼細細的聆聽著地核，來自地核的歌唱，泥土的歌唱。是的，在多少個歲月中，這片土地默默地送走了一茬一茬人，他們像秋后的莊稼，一個一個被土地收割后，就成了一捧肥沃的黃土。他們點燃一支紙喇叭煙，慢慢的品味著人生的酸甜苦辣，凝視著村莊，用心靈在和土地對話。我無論如何也無法進入那種境界。當土地和農民的靈魂在巨大的空間碰撞時，所產生的奇妙幻覺。土地以沉默的姿態包羅萬象，而人卻會背叛它，在更遙遠的城市，很多的人離開村莊，離開土地，選擇另一種飛翔。土地，留守下來的人，都是一輩子用生命珍愛它的人。
　　土地沒有因為誰的背叛，而反抗。恰恰是，你種一粒稻子，秋收萬顆籽。你給它溫情，它也懂得回報。經濟發展特快的鄉鎮，招商引資，開發商和政府合作，建起一棟棟居民樓。土地再一次淪陷在所謂的文明進程中。農民不種地，就像魚兒脫離了水源，去哪里謀生？那天在小城的街頭，看到很多沒了土地的人，佝僂著腰，邋里邋遢的等待著，有人來找工。他們為了生存，只得在小城找些掏下水道，掃大街或者是噴油器粉刷墻壁的活兒，還有的在給什么單位打更。沒了土地的農民，在繁華的城市，就像沒了娘的娃子，那種滋味真的很難受。城市的燈紅酒綠不屬于這些沒了土地的農民。我們是城市的一個過客罷了。
　　我在村莊擁有五畝土地，之前，沒有工作時，一直種著。后來，因為工作脫不開身，就暫時交給我大哥管理。別人我不放心，土地一旦撂荒，就可惜了。父親也不讓我放棄土地。將來有一天，在外面混不下去了，回老家至少還有幾畝土地，不至于餓死。父親始終堅持這個觀點，土地是農民的命根子，再權貴的人也要吃飯。珍愛土地，就是珍愛自己的生命和后世子孫。父親呢，也是任勞任怨在他的土地上忙碌著。
　　每每回想當年，烈日驕陽下，我和阿弟跟在父母后面，在土地上播種，就有一番感慨涌上來。父親對土地非常呵護，不許有一點含糊。比如，地壟里不能有一塊石頭，苞米棵底不讓長一棵雜草。春天，父親用一支耙子，將土地一點一點的的摟平，刷拉出石子樹棍子還有其它的垃圾，再揚起鎬頭，重新翻弄了一遍。我們撿完了那些垃圾，坐在地埂看螞蟻搬家，風呼啦啦的吹來，父親裸露著古銅色的臂膀，那脊梁上流著小溪一樣的汗珠子，我就在想，父親為什么摯愛這土地？難道，村莊里的人再沒有別的出路了嗎？大雁飛過，嘎嘎嘎的叫著，我幻想著有一天一定走出這個村莊。掙老鼻子錢回來給我父親母親花。他們在土地上一年四季的勞作，太辛苦了。我和阿弟就盼著老日頭趕緊下山，下山了父親才能收工。可是，太陽燦爛著，就沒有要落的跡象，我讓阿弟做了一支彈弓，學著后后羿射日，太陽濤聲依舊的笑著懸掛在那里。不知道彈弓壞了多少個，太陽沒射掉，還被父親罵了一頓，我像個淘氣的男娃，用彈弓瞄準太陽，卻不想將彈弓上押著的石頭，打在了村長老婆大梅的腦殼上，當即就出血了，雖然沒大問題，可我惹禍了，村長的老婆你也敢打？這不是在太歲爺頭上動土嗎？大梅當即就讓我父親給我的褲子扒了，狠狠抽一頓藤條。父親礙于面子，上來給了我一個而雷子，叭的脆響，大梅斜著眼看著我，我明白父親沒有使勁打我，我立馬大哭，求饒。父親說：“小死鬼，讓你搗亂，還不快滾！”父親給了我一個臺階下，我拍拍屁股跑了。
　　那時候，父親在邊邊角角的地方，按一墩黃瓜，以苞米棵兒做架子，待結出一枚枚黃瓜時，父親每天早上，都要摘來幾只，讓母親拍拍做涼菜吃，放點咸鹽味素白醋。真好吃。父親斷不讓我們私自去摘來吃。因為，有一些小青蟲吃黃瓜的葉子，父親隔三差五要噴點藥水，唯恐我們中毒了。
　　土地在父親手里，被充分的利用起來。我家小院子，一道春天和秋季，五彩繽紛，一架黃瓜，一壟西紅柿，兩壟韭菜。還有蕓角辣椒茄子。偶爾鄰居們沒得吃，父親很慷慨，就送一些給他們。其實，村莊里的人，沒幾個不愛土地的。他們不浪費一寸土地。總讓土地生長著希望和幸福。這也是城市永遠無法企及的世外桃源。
　　我嫁人后，也秉承了父親的對土地的摯愛。不管怎么忙，土地是不會輕易放棄的。種瓜得瓜，種豆得豆。農民的骨子里，流淌著土地的腥咸血液，就連我們的皮膚都是黃顏色的。之后，由于工作的原因。對土地漸漸疏忽了。春天播種完，雇人打上除草劑，一個月的不去地頭看看。等長草了，才來轉轉。背上噴霧器打打藥。沒了太多的時間和精力與土地親近了。便覺得自己慢待了土地。同時，對父親在電話里囑咐的話，也感到多此一舉。父親不愿意我把土地侍弄的不成樣子。父親說，我在哪里高就，我也是農民的后代。土是農民生存的本錢。你把土地丟了，你就丟了打開村莊的鑰匙。
　　想想也是，父親對我說的話很有哲理以為。去年，在城里買了樓。村莊的人都說，我要離開村子，住進樓房了。我說，我冬天在城里貓冬，不想上山砍柴禾了，我的年齡也是四十歲了。上不動山了。在老家就要燒大炕，所以，冬天在城里過，暖季的時候再回來。他們更關心的是，我的土地去留問題。我斬釘截鐵的說，土地我還自己種，不會租出去的。他們點了點頭，說，這就對了，人到何處，都不能忘了故鄉。村莊是我的根，我何以會忘卻？
　　今早起來，天刮風了，呼啦啦的響。卻見我菜園子的幾壟韭菜冒出嫩生生的綠芽，就驚喜的`蹲下身，看到山茄花也打苞了，半空中還有幾只叫不出名的鳥兒。蕎麥菜也露出芽苞了。還有一壟大蔥，綠油油的挺著個小腦袋。我拔了一棵，擼巴擼巴就吃，嘴里嚼著喀吱喀吱響，眼下剛發芽的蔥有點甜。不用就大餅子，我回屋抓了只昨黑蒸的饅頭，吃了起來。一只老鼠不知死活的從我面前跑過，我不禁笑了。老屋子現在只有老鼠和我作伴了。
　　東院的嬸婆早晨四點鐘就起床了，他們在自留地扣了兩畝大棚。草莓正是產果期。忙著呢。青黃不接的時候，三嬸婆就在大棚里摘一些生菜，芹菜讓我炒著吃。只是他家的草莓斷不會給我嘗嘗。畢竟要賣錢的，理解。也知道嬸婆摳門。村莊里的土地，基本都派上了用場，二十多個草莓大棚，兩家大成養雞戶。本來土地就少，這下子，一進莊子。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座大棚。土地，有限的土地，沒有生氣的泊在那里，等待著人們的問津。
　　牛馬這幾年也少的可憐。我所在的村莊，只有叔輩的二哥還養著兩頭黃牛，有一臺架子車。平時，給人拉點化肥莊家谷物什么的。很多家都買了手扶拖拉機，小四輪子。生活水平提高了，但是，土地的減少，不僅僅是扣大棚。扣大棚是搞活經濟，這是好的去向。問題是有些土地，因為沒人耕種，都荒了。年輕人不肯回來種地，上了年紀的人望洋興嘆，干不動了。土地就這么陷入了被遺棄的命運里。村莊活在新農村建設的陽光里。土地的利用率，在一步步提高。不過，我擔心的是，農作物的減少種植，這對農民和城市是利還是弊？如果，僅有的土地都種上了經濟作物，沒有了水稻谷子苞米大豆的空間。多少年后，我們的城市還吃什么？村莊上的農民吃什么？只怕是手里有錢卻沒有地方買農作物。
　　還有，城市在慢慢的和村莊靠攏，高樓越建越多，土地越來越少。經濟搞上去了，土地沒了。咱們難不成喝西北風？一些人的墳墓越修越高，一些人的建房越來越大。這些離不開土地吧？土地在以驚人的速度被吃掉。我憂心仲仲又有何用？
　　風沒有停歇的意思，我的手指敲打著鍵盤，發出噠噠噠的聲音。太陽的光芒刺著我的眼，走出去溜達溜達，對身體有好處。深深呼吸一下村莊的新鮮空氣，仰起頭望望遠處的連綿起伏的山脈，不免覺著活著就是幸福。再看看腳下那些倔強不畏嚴寒，依然昂著腦袋擁抱太陽的芨芨草。我有一種久違的感動。人在村莊未必不是好事，拋卻塵世的萬千浮躁，讓心靈在這片生生不息的土地上得以凈化和升華，豈不是一件快意的事兒？
　　陽光如此嫵媚，仰脖兒發現鄰家的院子里曬著被褥，還有很多冬天的衣服。想想也該把自家的衣物被子拿出來晾曬一下，不然會長毛的。這么想著，在門前的河套打個盹，就折回來了，被子夾克羊毛衫等等，掏空了衣櫥，院子里的晾衣桿上，頓時成了一個熱鬧的市場。有賣豆腐的吆喝傳來，我進房間找了只缽子，奔到大街上，割了二斤豆腐。剛出鍋的，還冒著熱氣呢。蘸著豆瓣醬，又吃了一頓。
　　來到院子里，拾掇了一小塊地方，準備夾個柵欄，過些日子，街口有賣肉雞崽就買十幾只養著。等待四個月就可以吃肉了。逢個節日，愛人和娃子回來，殺一只改善一下伙食。我還計劃養幾只大鵝，下蛋吃。貓和狗不想養了，鄰家老買毒鼠強藥老鼠，我之前的貓狗都是吃死老鼠死的。傷心傷感情，所以，就不養了。兒子說五一抱只狗回來，我未置可否，抱回來就養著。好賴有個伴兒。
　　中午吃點什么？土豆在袋子里放著，有點發芽了。我倒在地上，一個一個的將芽掰去，削了土豆皮，把前幾日買的一溜韭菜洗了洗，土豆在案板上切成細細的絲兒，還有豆腐，熬湯喝。飯呢，就吃老饅頭。
　　一個人的日子，有時候很簡單也很隨意。但是，生活質量還是要提高的。不僅要有規律，還要追求一點營養學。想想每個人都應該好好珍惜自己活著的每一天。快樂也好憂愁也罷，都是一天。為什么不開開心心過呢？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。
　　好在，在城里也有個棲息的驛站，但是，我的根據地卻是這個不老的村莊。我知道，我的生命里已經深深烙印下村莊的胎記。無論富貴榮華還是貧困潦倒，我都是黃土地上那一棵橡樹。
　　
　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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